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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75節目開始錄制 (5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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姆,你季伯父季伯母痛失愛女,一時也緩不過來,只能我留在家裏照看著了。”

“這樣……”

“好好的一家人,就這麽給拆得七零八落的。”岑華珊自顧自嘀咕了一句,轉身也出了書房。

話被盛炳章聽在耳裏,皺起眉有點不樂意的哼了一聲:“什麽亂七八糟的!”

見盛宇淩也想走,他又叫住他:“宇淩,回來。”

盛宇淩停下腳步,在門口站住了。盛炳章從座椅裏站起身,背著手緩步走到他面前,才慢慢說:“我走後,盛世和家裏,你要多上心啊。”

父親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,頭發斑白,眼裏也很黯淡,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,盛宇淩垂下頭,答應道:“我知道,爸,您放心。”

“我相信你的能力。”盛炳章拍拍他的肩,又說,“我擔心的,只是收購華耀的事,這件事盛世下了血本,容不得半點差錯。有事一定要及時通知我,也要和你楊叔保持聯絡和溝通,明白嗎?”

“明白。”

遲疑了片刻,他仍然沒有放盛宇淩離開,繼續說道:“還有一件事,你也不要嫌父親啰嗦。”

“……什麽事?”

“關於楊真真……我希望你能珍惜這段關系,好好經營,不要讓我失望。”

“爸……”

“宇淩。”盛炳章打斷了他,“我知道,你和黎嫣然那女孩是有感情的,但作為一個成熟的男人,不應該被女人牽著鼻子走,也必須明白,人生在世,有時候是必須取舍的。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,就會知道,愛情,不過是一時沖動的產物,不值得為它付出太多。”

父親聲音很低,與其說是告誡,不如說是在向他傳授人生經驗與閱歷。盛宇淩一時沒有說話,腦海裏只回響著“愛情,不過是一時沖動”這幾個字。

所以,他愛黎嫣然,父親是很清楚這個事實的嗎?

片刻緘默,他只低聲說:“我明白。”

“明白就好。”盛炳章看起來終於釋然了一些,拍了拍他的背,“去吧。”

從書房出來,不知為什麽,盛宇淩覺得四處有些空蕩蕩的,靜得讓人難受。在樓梯口站了半天,他才想起來:是了,季婉瑩……不在了。

以後,這個家裏再也不會看到那抹倩影,也不會聽到她的輕聲淺笑。

二樓只有嬰兒房裏有點聲音,孩子沒有吵,盛宇軒像是在陪他玩。他沒有停留,直接下了樓。

德叔站在客廳裏,一看到他的身影便迎上來問:“宇淩,要不要給你準備點吃的?下午回來,你還沒吃過東西吧?”

“哦……”盛宇淩看了一眼墻上的鐘,見時針已經指在七點的位置,這才發覺胃確實在抗議,想了一會說,“那,幫我煮碗面吧。”

541塵封過往,漸漸浮出

“意面還是……?”

“掛面有嗎?”

“掛面?有。”

“幫我煮碗素面。”怕德叔不明白,他又詳細解釋了一遍,“就是那種清湯煮的面,清淡一點,什麽也別放。”

德叔皺起眉,遲疑了一會才略微躬身:“好,我這就去。”

不一會兒,面煮好了。德叔端到餐廳放到盛宇淩面前時,還有點不太確定:“是這樣的嗎?”

盛宇淩看看面前一碗清湯寡水、素白細致、只飄著淡淡油花的面條,拿起筷子笑了笑:“對,就是這樣。”

三下五除二,他就將一碗面吃得幹幹凈凈,仿佛擺在面前的是香氣四溢的山珍海味。

放下筷子,見德叔還守在旁邊沒有離開,盛宇淩想了想,將餐盤推到一旁,坐直身問:“德叔,可不可以……問你一點事情?”

“當然可以。”德叔回答。

沈吟一會,盛宇淩才一字一句低聲說道:“我想問問,我大哥盛宇軒的親生母親……”

……

十一月的夜裏,氣溫很低。

路上沒有什麽人,街邊店鋪的門也都緊閉著,但霓虹燈仍在閃爍,遠處,摩天大樓成片的燈光映得天邊一片通明。

引擎聲在耳邊呼嘯,暗黑色的賓利慕尚在路上疾馳,盛宇淩已經不知不覺將車速提到了將近80碼,完全沒有在意一路上頻頻閃爍的閃光燈。

“……盛宇軒的親生母親,是怎麽死的?”

剛才,他壓低聲音,直言不諱的問出這個問題時,註意到德叔臉上,閃過一瞬難以置信的訝異。

連從來不曾慌亂的德叔都在躲閃,盛宇淩不禁有點懷疑,盛宇軒說的那些,確實是真的。

“宇淩,你……怎麽想起來問這個?”

“我很想知道。”他定定看著德叔,語氣裏沒有一絲動搖。

德叔本不想說,但在他軟硬兼施之下,那些塵封過往還是從時間的陰霾下,漸漸浮出。

父親是在三十二年前,也就是二十六歲那年,遇到盛宇軒的母親的。兩人沒有結婚,但有了孩子。

很難說他那時到底是真的動了情,還是只想玩玩,結果不小心中標。總之,隨後盛炳章迎娶岑華珊時,這件事被天衣無縫的隱瞞了下來。

對於父親這種做法,盛宇淩覺得不難理解。那些年,他的事業還處於起步階段,而母親來自江都聲名顯赫的岑家,當時這樁婚事對他應該是有很大幫助的。以父親的個性,在一位名門閨秀和一個普通女子之間,幾乎不需要抉擇。

之後幾年,雖相安無事,但事情終歸還是在某一天,不可避免的敗露了。

德叔說,那個女人帶著孩子,找上門來,卻意外的被母親撞見了。

母親從未受過這種委屈,自然無法容忍,大哭、大鬧。而另一方則一直在解釋,並無意於破壞他們的家庭,只是希望當父親的人能夠多關心他的兒子,因為年僅四歲的盛宇軒,已經會纏著媽媽,問自己的爸爸是誰,問他在哪裏,為什麽不要他。

誰知這番話,讓岑華珊更加動怒,因為當時,她正懷著身孕。

突然冒出來的入侵者,不僅威脅著她的地位,而且還有一個已經那麽大的“兒子”,威脅著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的地位,可想而知,當時岑華珊的情緒,已經無法單單用“激動”來形容。

盛炳章明裏安撫這個,暗中慰問那個,也是焦頭爛額。直到有一天,母親親自帶人去了那女人家中,砸下一筆錢,留下一句話:要麽拿錢消失;要麽,會動用一切力量,讓她們母子在江都沒有半寸立足之地。

誰知盛宇軒的母親也是性子烈,對著滿滿兩大旅行箱五百多萬的現金,只回了一句:根本無意於錢。說她從頭到尾,都沒有考慮過半個跟“錢”有關的字眼。所做的一切,只是為了孩子,想讓孩子能和父親相認,不希望在他的印象裏,覺得自己是一個被拋棄的小孩。

德叔說,之所以對這些事,這些細節知道得如此清楚,是因為那天,他也在場。

一邊是柔弱母親聲嘶力竭的辯解,是不谙世事的幼子的哭喊,另一邊,是身懷六甲,才發覺婚姻遭背叛,地位被威脅的妻子……那天的混亂場面,也是讓人唏噓。

一直到天黑,德叔才好不容易和一幫人一起,將岑華珊勸離了那裏,因為再在那種環境裏爭論吵鬧下去,孩子都有可能不保。

半開著的車窗外,江都的浮華與喧囂在急速後撤。盛宇淩看了一眼後視鏡,才發現自己臉色很差,眼裏是一抹黯然笑意。原來自己出生之前,母親面臨著這樣的窘境,原來一度,他都可能無法來到這個世上……

德叔說,那天之後,盛炳章本來想將他們母子安置到外地,也向岑華珊承諾了,不會再與他們來往,房子都已經連夜找好了,誰知第三天的時候,事情突然急轉直下。

盛宇軒的母親在自己住處,自縊身亡。

是盛宇軒自己打電話,告訴的父親。

盛炳章帶著人,叫上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,屍體已經僵硬。那時還不滿五歲的盛宇軒就在她身旁,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,靜靜看著人們將母親從繩結上取下來,然後勘查現場,屍檢,做筆錄……

之後,他就被盛炳章帶回了家,作為自己的養子,無微不至的看護。父親甚至要求、強迫岑華珊將他當成自己的親生骨肉,和盛宇淩一樣看待,一樣關心照拂。

當時岑華珊因為盛宇軒母親的死,心裏一直有所愧疚,雖然面上不敢去違抗盛炳章,但一切,早成為心底無法消除的刻印,夫妻之間,也有了永遠無法磨滅的隔閡。

大約,那時誰也沒有想到,一個才四歲多的孩子,在經歷了所有這一切之後,心智已經一夜之間成熟,或者扭曲起來……

德叔在回憶這些事的時候,眼裏始終晦暗無光,末了才長嘆一聲:“這些事情,這麽多年從來沒人提過,沒有人願意想起它。宇淩,如果不是你確實想知道,我也不願意告訴你這些。你要明白,不管是誰,人生在世,其實都免不了面臨各種各樣的難題啊。”

盛宇淩知道,他在盛氏幹了大半輩子,眼見著一代人老去,一代人成長起來,對這個家其實是有感情的。這番話,大概是希望他能夠包容、理智的看待這件事吧。

心裏到底是什麽感覺,他一時,還真的難以厘清。

542你一直在等我嗎?

眼前,“瑞海國際”四個大字在夜色中很亮眼。

已經將近十點,盛宇淩將車停進地下停車場,直接上了樓。

這個時間,不知道黎嫣然睡沒睡,但此時除了她,他不想見任何別的人。

從電梯裏出來,空無一人的走廊盡頭,那扇黑漆木門緊閉。

按下門鈴,盛宇淩本來以為會等上一會兒,沒想到“叮咚”聲響第二下時,門就應聲而開。

“宇淩!”

清脆的聲音,然後一個柔軟溫熱的身軀一下撲進了他懷中。

“你怎麽才來!”

嗓音裏帶著讓人心顫的軟糯,盛宇淩情不自禁的抱緊雙臂,將手指伸進她發絲裏,聲音暗啞著問:“你一直在等我嗎?”

“嗯。”黎嫣然擡起頭,瞳仁裏映出走廊的燈,微光閃爍,“回來之後,一下午我都在等你。我知道,你一定會來。”

“如果我沒來,怎麽辦?”

“那我就打電話請你來。”

“傻瓜。”盛宇淩笑了笑,揉了一把她發頂,然後和她一起進了屋。

室內很暖和,空氣裏有種熟悉的香味,讓人倍感親切。脫掉外套,盛宇淩坐到沙發裏,閉上眼捏了捏眉心。一天的緊張疲乏,終於松弛下來。

只有在這裏,仿佛才可以忘掉所有,得到片刻安寧……

黎嫣然站在一旁,定定看著他。最近一段時間,他一直都是這個狀態,似乎總是很累,話也不多。雖然心裏在擔憂,不過盛宇淩的視線飄過來時,她還是立刻彎起嘴角,露出一點淺淺的笑容。

夜裏橘色的燈光下,透著幾分溫暖的笑意,細膩潤白的皮膚,披散在寬松白襯衣上的黑發,還有掩蓋不住的曼妙身材,讓人忍不住有些怦然心動……盛宇淩將她打量了一遍,才指著身邊的位置問:“怎麽不過來坐?”

黎嫣然清了清嗓子,站著沒動:“你……上次不是說想喝酒?前幾天,正好有人送了我一支紅酒,想不想試試?”

“真的?什麽酒?”

“我去拿!”

他像是提起了點感興趣,黎嫣然樂顛顛的大步走到餐廳,找到那瓶葡萄酒、又拿了開瓶器和一只高腳杯。

回到客廳將酒遞給盛宇淩,他只看了一眼便了然。

“拉圖爾酒莊正牌,陳年幹紅……還不錯。誰送你的?”

“嗯?”

“這款酒不僅不便宜,而且不那麽容易買到。誰對你這麽用心……”盛宇淩語氣淡淡的,拿著酒瓶翻到年份那兒,“不會是那個楊鎮司吧?”

話音一落,黎嫣然面色一下憋得通紅,擡手就去奪他手裏的酒:“不想喝就算了,幹嘛這麽說!”

不過盛宇淩早將酒瓶舉得高高的,悶笑道:“逗你玩的。”

“一點也不好玩。”

“是嗎……”

“如果是那位楊先生送的,我根本不會要。”沈默一會,她終於說了真話:“好吧,其實是我自己買的。我也不會看酒,所以挑了最貴的一支……”

盛宇淩看著她,好一會兒才低聲說:“我那天不過是隨口一提,何必破費。”

“我願意。”黎嫣然挑起眼角。

“好——”他拖長著尾音,握了握她的手,又問,“說起來……他沒有再找你了吧?”

黎嫣然想了一會,自從上次一起吃過飯,到現在也快一個月了吧,楊鎮司確實沒有再和她聯系過,大約,他真的只是想替楊真真道個歉而已。

“沒有。”她很肯定的回答。

盛宇淩不再追問,拿開瓶器去開酒,一邊旋著塞子一邊說:“怎麽只拿一只杯子?”

“啊……?”

“你不陪我喝,豈不是辜負了好酒?”

夜,已經深了。

安靜的屋子裏,紅葡萄酒馥郁誘人的香氣彌散開來,讓人有種慵懶的愜意。

黎嫣然坐在寬大的沙發裏,小鳥依人般靠在盛宇淩身旁,靜靜看著他的側影。

正在倒酒的人沒什麽表情,目光沈靜,深灰色襯衫穿得很隨意,領口敞開,銀色袖扣隱隱閃著暗光。他的手其實很好看,指節修長,幹凈有力,握著酒瓶的樣子……莫名的叫人浮想聯翩。她看得出神,冷不防的盛宇淩一回頭,倒有些不好意思。

“在想什麽?”他將杯子遞過來,眼裏帶著些微笑意。

黎嫣然面色早已經一片緋紅,連忙接過酒含糊不清的說了句:“什麽也沒想。”

視線躲閃開,她剛想將酒送到嘴邊,盛宇淩舉杯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杯子,說:“Aile新專輯大獲成功,這些天忙也沒有顧及,借機向你表示祝賀。”

黎嫣然一楞,沒想到這些事,他還是記在心上的。

“謝謝……”

紅酒滑進喉嚨,口感覆雜又強勁,她忍不住輕輕咳了兩聲。那邊盛宇淩晃著杯子,盯著明凈玻璃杯裏閃著紅寶石光澤的酒液,很是享受的樣子。

他沈默著不說話,黎嫣然也只好保持安靜,又仔細品了兩口,這回,能稍微感覺出陳年紅酒成熟又層次感豐富的香氣和風味了。

杯子裏的酒一空,盛宇淩很快替她續了半杯,將酒瓶放回去的時候不經意問:“下午,是我大哥送你回來的吧?”

黎嫣然點點頭。

“他跟你說了什麽?”

“也沒說什麽,就告訴我,你已經先一步離開了,叫我坐他的車回來,”撥了一下額邊的發絲,她一五一十轉述,“他說知道我們之間的事,說你曾經想過……和我結婚。”

“這件事,我家裏人確實都知道。”盛宇淩笑笑,“還說了什麽?”

“還……提到了,你的那位未婚妻。”

最後幾個字,她聲音低下去,幾乎聽不清。盛宇淩盯著手裏的酒,握著杯子的指尖一陣發白。

“然後呢……?”

“然後?然後到家了,我就下車了啊。”

“他沒有說別的?”

“沒有。說什麽別的?”黎嫣然有點費解。

沈吟片刻,盛宇淩用力將她攬進臂彎,只說:“沒什麽……我是怕,你會亂想。楊真真的事,是家裏逼迫的。我心裏的人是誰,你知道。”

很淺淡的一句話,大約是自從那天爭吵以來,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正面提起“楊真真”這三個字吧。黎嫣然低下頭,雙手捏著酒杯放到膝上,心裏是……形容不出的酸楚。

543每個接近我的人,都圖謀不軌?

本以為真正開始面對這個問題,縱然不會再像那樣聲嘶力竭,也會是心潮翻湧、無法平靜的,可現在,她卻奇怪的,沒有想象中的那些波動,有的只是失意、委屈。

似乎經過這麽多天的沈澱,情緒已經被撫平,變成了水面之下的暗流。

也許現實也早被她下意識的接受了吧……

“我知道……”擡起頭的時候,黎嫣然只說了這三個字,再多的話,一句也說不出來。

盛宇淩又在出神,不知在想什麽,一口一口喝盡剩下的酒,才放下杯子說:“我那天跟你說過,不要和我大哥接觸,你還記得吧?”

“記得……”

“如果下次他還找你,盡量避開。不要相信他說的任何話,也別答應和他見面,最好是離他遠點。我也會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黎嫣然就不無詫異的問:“可是……為什麽?”

“沒有為什麽。照我說的做。”盛宇淩隱隱皺起眉心,並不想解釋。

“哦。”嘴上這樣答應,她心裏還是有些不理解,輕聲試探:“……其實我覺得,你大哥也沒有多壞吧?是不是因為婉瑩姐的關系,所以,你對他有什麽成見?”

“成見?”

“嗯……”

盛宇淩定定看著她,好一會兒才突然一笑,眼裏也轉瞬之間沒有了溫度,“所以你想說什麽?難道見過兩回,他的魅力就輕易讓你折服了?”

一句話,噎得黎嫣然不知該說什麽好,也不知道是哪個字,哪句話刺激到了他的神經,讓他這麽生氣。

她只覺得,大概是自己插手了不該插手的事吧。因為季婉瑩,他對盛宇軒的怨念可能比她想象中的,要深重得多。

“對不起……”囁嚅著道過歉,黎嫣然突然覺得有點悲哀。

印象裏,他從來沒有這麽兇過,剛才那種冷冽的眼神,叫人害怕。有些事,似乎是自從季婉瑩出事之後,就不可避免的變化了,變得她弄不懂也拿捏不住。

如今,在他心裏,有縱然離去也無法忘卻的人;在他身邊,有就算不喜歡也不能忽略的人。那麽,她到底算什麽?一個替代品,還是一個……

情人?這兩個字眼從腦海裏冒出來,黎嫣然無端一陣慌亂,忙掩飾著舉起手裏的杯子狠狠灌了自己兩大口。

酒勁強烈,嗓子裏一陣痛癢,她強忍著,還是止不住咳了兩聲。

“怎麽了?”身旁的人在問,發現她是被酒勁嗆到之後,很快搶走了她手裏的杯子:“不會喝酒,幹什麽喝這麽快?”

語氣緩和了一些,帶著幾分責怪和關切。黎嫣然眼裏的淚,沒來由的泛上來。

玻璃杯放到桌上,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。盛宇淩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什麽。

“好吧。是我沒有控制好情緒,不該對你大聲。”

黎嫣然沒有說話。

他拿起酒瓶,一邊緩緩往自己的空杯子裏倒酒,一邊耐著性子解釋:“我只是想告訴你,人心難測,從一個人的外表往往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麽。你怎麽知道,盛宇軒刻意接近你,不是有什麽別的目的?”

“別的……目的?”她疑惑著問。

盛宇淩端起酒杯,沒有喝,只淡淡說:“也許,他對你也有非分之想,不是沒可能吧?”

黎嫣然突然有點不服氣,也倔強起來:“我覺得,沒可能。”

“為什麽你總這樣想?為什麽你總認為每個和我接近的男性,都圖謀不軌?年紀可以當我父親的楊先生你懷疑,你大哥,你也懷疑……他是你哥哥就不提了,而且明明知道我和你之間的關系,怎麽可能會……總之,我覺得,太——”

後面的話,她沒有說出口。因為盛宇淩已經回過頭,盯著她的眼神,深邃晦暗得就像密林深處的一方寒潭。

屋子裏一片沈寂,黎嫣然只聽見自己的心在“撲通、撲通”跳個不停,額上也有一個地方的神經隨之挑動,痛個不停。

“嫣然,什麽時候……你才能聽進我的話?什麽時候你才能不要再這麽天真?男人心裏在想些什麽,你了解多少?你認為我是妄加揣測,怎麽能確定,你自己那些可笑的看法就是客觀真實的?”

黎嫣然只覺得頭暈,這番話聽在心裏,卻揣摩不出到底是什麽意思。

“而且我家裏的人和事……很覆雜,你最好不要牽連進來。”盛宇淩有些淡漠,說完一仰頭,喝光了杯子裏的酒。

玻璃杯空了,酒漬沿著邊沿緩緩淌下,他覺得胃疼,所背負著的一切,該怎麽向她解釋。無法解釋。

並不陌生的人就坐在身旁,可是兩人之間的距離,黎嫣然覺得已經越來越不可觸及……

“我知道,我知道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。我很明白,你的事我不能幹涉,你身邊的人,我不能評價,你的家我更加,沒有資格談論!”

啞著嗓子一疊聲說出這些話,淚開始控制不住的在眼眶裏打轉。

本不想在他面前哭,她知道一個剛剛經歷了那麽多,經歷了從前的摯愛的葬禮的人,大概並沒有心情來安慰她。

可是這些天,一直游走在鋼絲繩上,一直壓抑著滿心的苦悶,她也很累,真的很累。

屋子裏很安靜,沒有人說話。似乎弓已經被拉開,弦已張滿,一不小心,一點點的風吹草動,就會破壞這已經到了臨界點的平衡,會將一切擊碎。

許久,盛宇淩才問了一聲:“你醉了?”

簡單的三個字,她所有的淚,突然間凝固。

醉了?也許吧……臉上確實在發燙,一片紅熱,腦子裏暈暈乎乎的,頭也在疼。

是醉了嗎?

桌上的一部手機,突然嗡嗡震動起來,沈悶的聲音在空寂的屋子裏,聽上去讓人煩躁不安。

盛宇淩往那邊瞥了一眼,拿起手機。

震動還在繼續,他盯著屏幕,半晌漠然笑了笑,自言自語道:“這個時間,打什麽電話。”

黎嫣然下意識的將視線移過去,屏幕上,“楊真真”幾個字再清晰不過。

她看看盛宇淩,又看看被他握在手心裏的手機,好一會兒,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麽。

544午夜12點的電話,是為了……

墻上的鐘正好指在12點的位置。

盛宇淩既沒有接聽也沒有掛斷,將手機放回了桌上。

然後,黎嫣然聽見他在輕聲問:“我們多久沒有做過了?”

做……?回味過來這個字指的是什麽,她臉紅得更加徹底,低下頭躲閃他的目光。

為什麽要突然提起這個呢……?嗓子裏有點緊,她咽了一下口水,有點瑟縮。盛宇淩沒有等待,傾身過來,湊近她的唇,吻了上去。

濕熱的唇舌相觸,立刻帶來一陣濃烈酒味,陳年紅葡萄酒刺激又馨香的味道直沖過來,讓人心悸。

黎嫣然想躲,沒躲得了。他按住她,極盡溫柔的幾下引誘纏繞,她便淪陷,半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
桌上手機一直在震動,反反覆覆沒有盡頭,盛宇淩毫不在意,動情的沈浸在這個漫長的親吻裏,似乎已經忘掉了還有人在給他打電話。

“嫣然……”

他有點氣喘籲籲,嗓音沙啞:“我知道你在不甘心什麽。放心,不管怎樣,不管發生什麽,我一定會讓你穿上婚紗,成為……我的新娘。”

黎嫣然腦海裏一陣空白,雙眼也一片迷蒙,怔了片刻之後,捂住臉哭出了聲。

盛宇淩拉開她的手,替她擦去凝在睫毛上的淚滴,撫著那張因微醺而緋紅的臉,一陣失神。

直到黎嫣然停住抽泣,他才露出一點笑意問:“明天,你有安排嗎?”

“沒有……程進說,可以休息一天。”她還沒弄明白盛宇淩這麽問是什麽用意,就被他一把,從沙發裏攔腰抱了起來。

“那我們今晚……可以瘋狂一整夜。”低啞的氣息緊貼在耳邊,帶著絲絲魅惑,“補償我欠你的……”

黎嫣然只覺得騰的一下,血全湧上來,更加一動也動不了。

手機震動的嗡嗡聲還在空寂的屋子裏回蕩,無休無止,有一瞬間,她甚至懷疑那會不會是自己的錯覺。盛宇淩抱著她徑直走進臥室關上門,那點聲音才終於消散。

他把她放到床上,一顆顆解開襯衫紐扣,看著一點點出現在眼底的細白肌膚,越來越期待一場盛宴。

“放輕松嫣然,什麽也別想……我也很需要,你的撫慰。”

擁抱,觸碰帶來的滿足感是無以倫比的,讓人沈淪。聽到他喃喃著的聲音,黎嫣然一陣心傷,也對,這些天以來,所有那些事,他也很累吧。

親吻落下來,她再也無暇理會任何事情,只放任本能去回應他,熱切的期待他,在他的溫柔愛撫中控制不住低吟,帶著七分醉意,三分寬慰。

……

身旁的人還在酣睡,一張緋紅小臉整個埋在他懷裏,呼吸之間,溫熱的氣息吹打在胸口,有點癢。

盛宇淩已經醒了,伸手輕輕撥開她面頰上散落的發絲,見她肩頭露在外面,又幫她掖好被角。

黎嫣然發出一點含糊的聲音,但沒有醒,轉個身又睡了過去。也許昨晚,她真的是累壞了……

窗外,刺眼陽光透過半開的窗簾,投下一片光影。盛宇淩穿好衣服,起身想去倒杯水喝。

經過客廳時,桌上的手機又在震動,一聲接一聲,催得人心煩。

時間還早,他本以為還是楊真真,就沒有理會,喝過水回來不經意瞟了一眼桌上,才發現,來電的不是她,而是——楊鎮司。

他皺了下眉,忙走過去接起電話,“餵”了一聲之後,那邊楊鎮司的聲音裏帶著幾分笑意。

“宇淩,抱歉了。不是工作日,還這麽早給你打電話。”

語氣很是和藹。盛宇淩有點詫異,問過好便回了一句:“楊叔,不知道您有什麽事?”

“哦,不是我有事,是真真有事。”楊鎮司哈哈笑道,“真真說,今天是你的生日,昨天晚上本來想第一個給你祝賀,結果一直都沒打通,這不,今天一早,她非要讓我也試試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裏面一陣嘈雜,像是有人在搶電話,然後楊真真的聲音傳來,帶著幾分嬌嗔:“宇淩哥!為什麽不接我電話啊,害我昨天一晚上都沒睡好。”

盛宇淩擰緊眉心看了一眼手機,略微緩了口氣才將手機重新放回耳邊,沈聲克制著自己:“昨晚睡得早,我不知道你打過電話,剛剛才看手機。”
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”電話那頭終於安靜了一些。

“嗯。沒什麽事的話我掛了。”

“哎——”楊真真立刻高聲制止他,見那邊沒有馬上收線,嬌俏的笑了兩聲,語氣也很快軟下來,“宇淩哥,今天是你的生日,不想慶祝一下嗎?上次我生日,你來陪我了,這次,我也陪你呀?”

“對不起。”盛宇淩想也沒想,直言拒絕,“今天是我的生日沒錯,但你應該也知道,我家最近出了很多事,我根本沒有半點心情慶祝。你的好意,謝謝了。”

聽筒裏沒有了聲音,耳邊清凈下來,盛宇淩卻覺得心裏仍在煩躁,只是一時搞不明白,這煩躁源於何處。

本來想掛電話,楊鎮司的聲音很快又傳過來,他不得已只得打起精神。

“宇淩,聽楊叔說兩句。”楊鎮司很客氣,語氣依然親切和藹。

“我知道,最近你家裏事情比較多。昨天六爺身體欠佳,也打電話告訴過我了,說要去療養一段時間,暫時將公司事務交給了你。你父親說,希望我有空能夠多關照你。楊叔知道,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,工作上我不一定能給你多少意見,不過,生活上多關照,是沒問題的。”

頓了一會,他接著說道:“今天你過生日,如果我不知道就算了,現在知道了,當然不能不聞不問。這樣,今天楊叔做東,你到家裏來坐坐,吃頓便飯,也讓真真陪陪你,怎樣?”

盛宇淩還沒回話,就隱約聽見那邊楊真真似乎歡呼了一聲。

只是楊鎮司話已經說到了這個程度,縱然想拒絕也沒有拒絕的餘地了。

草草答應下來,他迅速收了線,將手機放回桌上。

“宇淩……”

身後,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叫他。回過頭,盛宇淩才發現黎嫣然已經醒了,就站在臥室門口。

545生日快樂

客廳很空曠,氣溫比屋子裏低,她只穿著件薄薄的吊帶睡裙,抱著胳膊,像是有點冷。

也不知道在那裏站了有多久。

“嫣然?你什麽時候醒的?”盛宇淩走過去,帶著她回了臥室。

黎嫣然沒有回答,垂著頭有點消沈,半晌才低聲說:“宇淩,原來……今天是你的生日啊,這麽久了,我才第一次知道。”

“那又怎樣?”盛宇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,“我從來就沒有在意過這些事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三年了,這是自從認識他以來,他的第三個生日了吧?她竟然現在才知道,也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一句“生日快樂”……

想到自己21歲,他準備了滿屋子的鮮花為她慶祝;22歲,她遠在波士頓,他也沒有忘記許諾過的生日蛋糕,還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吃完……

心裏有點不是滋味,黎嫣然想說點什麽,又說不出口。

“可是什麽?”盛宇淩在問。

“沒有什麽。”她淺淺笑笑,很快擡起頭,“既然如此,那今天我和你一起過行嗎,不管你想幹什麽,我都陪著你?”

話音落下,好一會兒,沒有回答。

黎嫣然臉上那抹笑漸漸平淡時,盛宇淩才說:“嫣然,我很願意。可是今天……有安排了。”

“有安排?”她一陣詫異,剛才明明聽見他在電話裏,已經拒絕了楊真真的……

只是心裏雖然在這樣想,其實並不敢明著去質問。

盛宇淩撫著她的肩頭,並不想隱瞞,解釋說:“剛才,楊真真父親說,希望我今天能去他家裏。他和我父親關系很好,也是盛世很重要的商業夥伴……長輩的意願,又是第一次邀請,我沒法拒絕。”

態度再誠懇不過,黎嫣然雖有一百個不情願,也明白不能強人所難,猶豫一會還是點了一下頭。

“既然這樣,那就去好了。我也沒有說什麽,不用顧慮到我……”說完這些,她還是有點不服氣,加上一句:“不過,去那位楊先生家裏,你可要當心了,他家有兩條惡狗,很兇的,會咬人。”

聽到這句話,盛宇淩不明所以的楞了楞。

話已出口,黎嫣然才發覺,自己欠考慮了。也不知道這麽蠢的一句話怎麽的就從嘴裏蹦了出來。

楊鎮司家的狗再兇,大概也不會去咬他吧,而且他鐵定也不會害怕什麽狗……

她只想,大約是自己的妒意和怨氣沒處發洩,所以只好拿狗開涮。

他一直沒作聲,黎嫣然有點尷尬,只好自己替自己找了個臺階:“我開玩笑的啦。”

“你怎麽知道?它們兇過你?”盛宇淩似乎半點也不覺得這個“玩笑”可笑。

黎嫣然沒想到他會這麽問,半天才“啊?”了一聲,神色有些躲閃。

無意識的兩句話,還有她此時的慌亂,讓盛宇淩突然想起了一些事。一些一直在意,但沒有深究的事……

“說起來,上回你去楊家別墅,遇到了什麽?不止‘很兇的狗’吧?”他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,走到窗前拉開窗簾。

臥室裏瞬間亮起來,光線照得人眼睛有點不適應。突如其來的問題,黎嫣然不知該怎麽回答。

楊真真對她做過的事,她從未想過要在盛宇淩面前提起。

本以為那些屈辱會在記憶裏腐爛,沒想到有朝一日,還是被他當面問了出來。

盛宇淩走到她面前,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太陽,逆光下,幾乎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,只看得見漆黑瞳仁裏,毫無光亮的暗沈。

“我不在國內的那段時間,你不是有一天晚上去過楊家?為什麽從他家出來時,你會衣衫不整?是他對你做了什麽,還是……遇到了別的事?”

一連串問題。黎嫣然撫著胳膊,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:“你……你怎麽會知道?”

“夏曉涵說的。”

“……她答應過我,誰也不告訴的。”她小聲嘀咕。

“是嘛?”盛宇淩笑笑,“不過,她應該更明白,誰才是老板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嫣然,別忘了,你有我。”他伸手按在她肩上,語氣柔和下來,“不管遇到什麽事,或是誰對你做過些什麽,都可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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